他们只是温柔而愚蠢罢了

【鬼白】劫

第九章

 

鬼灯到达极乐满月的时候店里的灯还亮着,从门缝里飘出了浓烈的檀香味道。他抬手轻轻叩了几下,然后等到了白泽来开门。

白泽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到半夜三更到访的鬼灯他有些讶异:“已经打烊了。”

“您不是还没睡吗?”越过白泽的肩头,鬼灯看见空无一人的店堂,“我能进去吗?”

白泽脸上犹豫的神色十分明显,看得出他很想直接拒绝,但最后开口说出的还是“请进”。店堂里的烟雾还没有散去,收着蓍草的木盒也还没有阖上。鬼灯只看了一眼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大半夜跑来我这边有什么事?”趁着鬼灯坐下的时间,白泽已经将店堂收拾成了原来的样子,还顺道在厨房砌了两杯茶。

没有直接将他关在门外就已经反常了,鬼灯看着面前茶杯了袅袅升腾的茶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还有更明显的违和之处。他透过氤氲的水汽打量着白泽,但白色的水雾模糊了对面那张脸上的表情。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只能照实回答:“您已经好一阵子没到地狱去过了,阎魔大王有些担心,所以我来看看。”

“诶,是吗?大半夜特意来确认我是否安好,你也真是尽心尽力。”白泽的头倚在支起的右臂上,手指拉扯着过长的鬓发,“还是说太久没看到我所以寂寞了?”

本来还有点为白泽的反常担忧的,后半句轻浮的调子成功触动了鬼灯的条件反射:“不,只是很久没有殴打白猪先生所以手痒了。”

“喂!!大半夜的跑那么远就为了来骂我吗你这恶鬼?”这种持续了将近一千年的对话模式真的已经成了条件反射,白泽十分胃疼地以本能回敬了过去。但转瞬间他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了,他困顿地趴在自己的臂弯里朝鬼灯挥挥手,“有本上奏无事退朝,朕要就寝了。”

他倦怠的样子鬼灯都看在眼里。这家伙在人前的时候难道不应该永远是那副精力充沛的欠揍样子吗?鬼灯莫名有些焦躁,也许是檀香味太浓的缘故。

“半夜没去寻欢作乐反而在屋子里用蓍草占卜。您想要通过占卜知道什么?”

白泽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不过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鬼灯无言以对。的确,就一贯的情形来看,如果白泽真有什么困难的话让鬼灯知道了绝对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视鬼灯心情也许还有落井下石。但是,今天的话……如果白猪先生真的说出来,他一定尽力不嘲笑他。

暗暗下定了这样的决心,鬼灯回答:“我很好奇。”

白泽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而最终还是没有跟鬼灯吵架的心情,只敷衍了一句:“我算算最近有没有桃花运,满意了么?满足了好奇心的话就快点滚,顺便替我向阎魔大王带个好。”

焦躁在听到感觉到如此明显的敷衍后直接爆表,原本尚能控制的醉意此时蔓延成燎原烈火。鬼灯端着十分认真的坐姿,摆着十分认真的表情,吐露出他内心十分认真的想法:“请不要糊弄我,我在很认真地为您担心。”

“啊?!”与此相对,白泽受到了十分的惊吓。

白泽站起身,俯身揪住鬼灯的衣襟仔细闻了闻,终于放松下来:“啧,以冷彻闻名的恶鬼居然在花街喝到上头跑我这里来撒酒疯,说出去你不嫌难听?”

靠的近了,鬼灯终于闻到了那种甜度适中并掺杂着药草香气的桃香,于是他也揪住白泽的衣襟不放手:“是啊,我喝多了呢。喝醉的人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都正常对不对?所以,若您不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答案,我是不会放手的。”

就着两人日常常用的吵架姿势,白泽看见这只说着任性话语的恶鬼极其认真的表情,即使本来想拎着对方衣领直接丢出门现下也没办法付诸实践了。“干嘛那么想知道?”

“我说过,我很担心您。”

“不要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种话好吗?我的心脏受不住。”

“您希望我一直这么抓着您不放吗?您喜欢的话我不介意抓一晚上。”

“找茬吗你?!”白泽觉得很无力,比起借着耍酒疯耍赖撒娇的鬼灯他现在宁愿看见提着狼牙棒杀气腾腾的鬼灯。不是因为受虐成性,只是因为这样的恶鬼让他有更深重的危机感。

“好好我说就是了你给我松开!”好不容易挣开了揪住衣领的怪力,白泽坐回凳子上,“具体占的是什么我不想说,但占卜出的卦象是‘天雷无妄’。”

“我不太懂这个。是好兆头吗?”

“……不是。”白泽站起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好了你可以走了。慢走不送,记得带上门。”

“不要……”

“什么?”白泽还是停住了脚步,回望猛然站起来的鬼灯。

“请您不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身形不自觉地凝滞:“我什么时候有说我要离开?”

“您不曾说过,但您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这个意向。”鬼灯直直看进对面神兽的眼底,“听凤凰大人说了,您自己又这么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你听他说什么了?”白泽歪了歪头,笑容有些挑衅的意味。

“……您自己知道。”

白泽的眼睛眯了起来,在心里冷笑,他就知道鬼灯在诈他,果不其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可能真的不太对劲。居然为了只言片语做到这种地步,简直就像是……算了,白泽垂下眼睫,他觉得再往下思考会很危险。

这边鬼灯在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决定借着醉酒的幌子说出来,大不了事后矢口否认就是了。“白猪先生您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烦,我不介意帮您一把,让您欠我一个人情。”

啊啊,一出口又变成这样了,火药味十足。自己的意思恐怕又无法传达给对方了,如同一千年来的每一次对话。尽管如此,鬼灯还是觉得非常羞耻。

白泽听到这种“白猪”的时候下意识想回嘴,但还是没能妨碍他理解鬼灯话里的深意。一刹那,心里酸涩得无法言明。

“何必呢?”通达万物、洞察世情的神明头一次在鬼灯面前露出这样疲惫的笑容,“你该知道这是无谓的。”

“啊,大概是所谓的劫数吧。”

“你的还是我的?”

“谁知道呢。”

“那么就算是你的好了。”白泽终于合上了自己寝室的门,只留下黑色的鬼神静静伫立在空无一人的店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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