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温柔而愚蠢罢了

【鬼白】劫

第十五章

 

白泽静静卧在榻上,深深陷于梦境。

“白帝陛下,请将昆仑镜借我一用。”白泽跪在大殿之上,毕恭毕敬地向御座上的帝王提出自己的请求。

“你要昆仑镜有何用?”

“回陛下,捉拿凶邪。

“寡人记得你并没有降妖伏魔的职责。”

“是,在下并没有这样的职责。但却有这样的责任。”

“……不必如此。寡人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殿下毕竟因我而死——”

“天意不可违,这也是那孽子的劫数。你并没有罪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梼杌要杀我,不过是想借我的皮毛骨肉做出些能让他逃避天谴的东西罢了。这劫数本该应在我身上,却无端牵连了殿下。”

“……你既然执意如此,便把那面镜子带走吧。无论怎么运用,都希望你好自为之。”

在“好自为之”的余音里白泽醒了过来,眼前是连续看了几日的床帐。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白泽大人,依照您自己的要求,将会有人护送您回去。”

“知道了。”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白泽的心里浮出这样的念头,原来自己竟已经把那个小小的、充盈着草药和桃子香味的店铺当做自己的归宿了吗。

 

 

鬼灯趴在桌子上睡得人事不知,手边的怀镜忽然从桌上掉了下来,将他从梦中惊醒。他晕晕乎乎地坐起来,下意识抓起怀镜看了一眼。本来没报什么期望的,但只一眼他的睡意便散得干干净净。他只草草洗漱了一下,便揣着怀镜匆匆离开了房间。

飞奔到了桃源乡,他在桃树林里看见了白泽。他依然是鬼灯最后见到他时的那副打扮,只是身上干干净净,气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白泽先生!”他高声叫住了白泽,下一秒却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啊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简直像是恋爱中的青涩小鬼一样,鬼灯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就在他决定用往常的讨嫌方式向白泽打招呼的时候,白泽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各种讨嫌的台词顿时就都被堵了回去,鬼灯噎了一会儿,只干巴巴地冒出一句:“别来无恙?”

“啊。”眼前的这货他一定不是白泽而是白泽的孪生兄弟之类的吧?!说“白泽”只有一只什么的一定是骗人的!

“您还会离开吗?”

“会啊,收拾一下就走。”

“一定要离开吗?”

白泽闻言忽然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看起来很像鬼灯与他初次见面时的感觉。那时候鬼灯仰视着那只热心的神兽,他露出了这样的笑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这种时候还是匿名为上,免得日后麻烦。”现在想起来,那便是这段孽缘的开始。

“我若说是,你要怎样?”

“不能怎样啊。但我衷心希望您能留下来。”

“为什么?你不是很讨厌我吗,眼不见心为净不是很好么?”

“……您的药铺离不开您,只靠桃太郎先生太勉强了。”鬼灯搜肠刮肚,决定运用百年难得的说话艺术,“地狱和天国的病患都需要您。”

“我却不想留呢。大夫总是能找到的,离了我你们照样能运作。”白泽的笑容淡去了,“我已经没有神格了,没资格再留在天国。”

“没有这回事!”鬼灯一听,觉得事情似乎有转圜的余地,“天国本就是彼世行善者的居所,决定是否有资格留在天国的难道不该是您的所作所为而不是您的身份不是吗?”

“我记得你曾说,我若不是神兽,必定早已堕入地狱。”

鬼灯简直词穷了。他从不知道白泽居然有这么好的口才,就现在这个情况来说,自己既打不过他也说不过他。那么只能……

“其实这是我个人的愿望。我已经告诉过您了,如果您那个时候没听明白(我知道您一定听懂了),我现在用更直白的方式告诉您一次。”鬼灯注视着白泽的眼睛,“我仰慕您已经几千年了,近百年来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您,所以我想能一直和您在一起。”

“呵,你为什么觉得你说喜欢我就会回应?”白泽又露出了鬼灯陌生的那种冷漠笑容,“随随便便说喜欢,随随便便说讨厌,随随便便出现,随随便便消失——这种随随便便的情感我没有兴趣回应啊,小鬼!”

“可您明明那么害怕寂寞。每日每夜流连在女人身边,汲取她们的热度来温暖自己,却又从不在同一个女子身边停留太久。是因为害怕被遗弃吗?”

“明明只是个木头,不要装得好像什么都懂——”

黑色的鬼神突然欺身而上,一把将白色的神兽拉进了自己的怀抱。

“放手!”

“不放。就算不回应我也好,我不在乎,反正几千年都这么过下来了。但我想要您知道,您其实并不孤独——有人在您熟悉的地方等您回去。而我,我只是鬼,但我能保证的是只要不去转生我就可以一直作为‘鬼灯’存在。不论您是不是神明,剩下的生命会延续到什么时候,我都愿意陪着您走到最后。在我遇见您之前的漫长岁月没能陪伴您真是非常遗憾,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请让我陪着您度过今后的每一天。”鬼灯加重了拥抱的力道,“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的话你就在这里勒死我吗?”

“……”当然不会。“那么您答应吗?”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会留下的。”白泽终于放弃了挣扎,鬼灯能感觉他的双手环上了自己的后背。

“真高兴您能如此坦诚。”

“我是野兽嘛,只是忠实于自己的欲望罢了。”

“那么,作为欢迎您归来的礼物,请不要客气地收下吧。”鬼灯取出怀中的锦囊,倒出其中搁置已久的耳坠。白泽想要离开鬼灯的怀抱看个究竟,鬼灯将他轻轻按回自己的怀里,然后把耳坠戴在了白泽的右耳上。艳红的流苏滑下来,水似的流泻在白泽的肩上。

浮生若梦,浮尘如空,为欢几何,百转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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