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温柔而愚蠢罢了

【莲花楼|花方】但愿人长久(中)

OOC预警

食用小贴士:叁的BGM是OST的《诉说》,肆的BGM是OST《山外变奏》



——叁——


 

李莲花目送那个憋笑憋得发抖的臭小子逃也似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终于来得及好好消化方多病的请求。


既然说是家宴,那就是不把他当外人的意思。只是,就算都不是外人,作为方多病的朋友、师父或是……打算携手度过下半辈子的人,这其中的远近亲疏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与天机山庄的缘分堪称非比寻常。

方多病小时候,他听闻单孤刀来这儿看外甥,便揣着自己亲手做的小木剑来这儿跟这“舅甥”俩“偶遇”。那时候单孤刀带着方多病在天机山庄后山的小树林里练剑,李相夷便也没进天机山庄的大门——谁知跟少庄主的那一面之缘会让他今天进天机山庄登堂入室呢?

他第一次受邀进天机山庄是作为方多病的朋友来参加二堂主何晓凤的婚礼——比较尴尬的是,这位姑娘曾经追求过他,并且直至同新郎拜了天地还在为追求不成功而赌气。没想到最后这场婚礼成了乌龙不说,方多病好不容易替他遮掩的身份也被上门抢夺罗摩天冰的单孤刀硬生生给叫破了。

当时整个天机山庄都危在旦夕,这身份暴露也就暴露了。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也不知在天机山庄的诸位眼中,他此番又究竟算是什么人。

李相夷么,是个不得不藏头露尾的孤魂野鬼,何堂主不太看得上的沽名钓誉之辈,但好歹也和方多病有师徒的情分,小少爷缠着爹娘邀他来参加天机山庄的家宴,不算太过唐突;李莲花呢,是方小少爷金口玉言盖了章的至交好友,被何庄主盛赞是“值得欣赏的任性游侠”“值得结交的可靠朋友”,被请来参加家宴,也算合理;可被认出是李相夷的李莲花就不太好办了——特别是他可能已经被方多病作为要与之共度下半生的伴侣介绍给了双亲。

虽然前几天才一时嘴快说要来天机山庄“上门提亲”,但他的脸皮终究还是没厚到这个地步。调戏方多病是一回事儿,正儿八经地告知人家父母是另一回事儿。要是之前完全不认识也就算了,现在新账旧账一起算,人家父母不得好好问问:究竟是什么师父、什么朋友,能厚颜无耻到把人家精心教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儿子给拐得年都不肯在家陪父母过完就急着往外跑啊?

他活了小半辈子,从没像今天这样心慌气短过。他曾立于江湖之巅,也曾漂泊于市井之中,但江湖之巅太险峻无人可并肩,市井之中多风尘无人可交心,无论在云端还是在泥泞,他始终是孤身一人游离于尘世之外的。谁知如今人生过半,他才慢慢入戏,被一缕红线牵着入了红尘,将要被更多更密的缘分同这红尘捆绑得更牢。

李莲花设想了一下何堂主与方尚书可能会问的问题,发觉自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答案。他孤身一人游荡得太久,早习惯了拒人千里之外,最擅长的就是敷衍别人。他这些年来锻炼出的手腕、城府和心机足以让他在险恶江湖之中来去自如,在面对那些问题时却全都失去了用武之地。因为他没办法敷衍那些提问者——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颗真心,一颗能让他们放心将方多病托付给他的真心。

不巧的是,他早忘了怎么吐露自己的真心。或者说,隐藏真心早就成了他生存本能的一部分。让他对方多病以外的人像方多病一样把心里话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简直就跟把旱鸭子往水里扔逼着人家学游泳一样不人道。

他分明怀揣着满腔滚烫激烈的爱意,真到了要他证明的环节,却总也讷讷地张不开嘴。

对这样的他,方多病能坚持追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只能说是李莲花这辈子的运气都落在这件事儿上了。

在他满脑子混乱思绪的时候,离儿进了房间,毕恭毕敬地询问他:“李先生,您早膳用完了吗?您要是不需要了,我就把碗筷收拾走了?”

李莲花被从思考中唤醒,他点点头道了声谢,想了一会儿,询问道:“离儿,你可知何庄主的二妹何晓兰女侠的住处怎么走?”

离儿给他指了路,顺口问道:“李先生,要我带您过去吗?”

李莲花摇摇头,谢绝了离儿的好意。待离儿离开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包裹里拎出昨天在城中买的礼物,按着离儿指的路一路寻了过去。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自然没人应。他推开门,绕过门口的屏风,一眼就看见挂在画架上的美人图。

画师的画技应该相当逼真,因为画中女子的样貌能让认识方多病的人一眼就觉出两者的相似。这张画像和百川院里李相夷的那张摆设得差不多,下面的香案上供着牌位,摆着香烛贡品和画像主人生前的珍爱之物。只是和李相夷不同,画中人是真的与世长辞一去不回了。

想到这里,李莲花不禁有些难过。他想,方多病小时候可能天天就指着去百川院给那张破画儿上贡当盼头,现在长大了,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又只能对着画像追思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他从娘亲的口中问出生母的爱好,每到逢年过节,是否也会像从前往李相夷的牌位跟前放糖一样,把那些迟来的礼物放在生母的牌位前?

他叹了口气,打开自己带来的点心盒子,端端正正摆放在供桌上,又从一边的香筒中拈出三支香,凑在长明灯上点燃。香上的火被轻轻晃灭,冒出袅袅青烟,李莲花将三支香举至齐眉,对着何晓兰的画像深鞠三躬,然后恭恭敬敬地把香插入了香炉。

他望着这个与他有着微妙缘分却从未谋面的女子,有些滞涩地开口:“何女侠,今日中秋佳节,李某承天机山庄上下盛情,受邀参加山庄的家宴,借此机会特来拜会,如有冒犯,还请海涵。”

也许是因为对面的并不是真人,他感觉胸口处的压迫感稍稍减轻,所以说话也轻松了一点:“李某早闻何女侠侠名,只是缘悭一面,始终是失之交臂。说来惭愧,李某曾与单孤刀为师兄弟,只是那时单孤刀并未告知师门与何女侠之事,以至李某几年前方知他做下了此等薄幸之举。师门不幸……李某在此代单孤刀向何女侠赔不是了。”

李莲花停顿了一会儿。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说出单孤刀的名字了。但是在这个女子面前,他又实在无法回避单孤刀的存在。

何晓兰因为追逐单孤刀才有了方多病,却又因为单孤刀失去了陪伴方多病长大的机会。

如今,方多病仿佛继承了母亲的执拗性格和离奇命运,又追逐着单孤刀的师弟一脚迈入了深不可测的江湖,最后一头栽进了李莲花这个惊天大坑里,八匹马都拉不出来。李莲花作为当事人,实在很难想象何晓兰泉下有知会是什么感想。

“我于小宝幼年时与其初识,当初年少不懂事,不知承诺之重,与他约定了收徒之事。后来遭逢变故,改头换面苟活于世,也许真的是缘分使然,又在偌大江湖中与他重逢。我也曾试图让小宝远离江湖早日归家,只是……小宝性子倔强,后来又有无常世事步步相逼,我只好把小宝带在身边看顾。”李莲花回忆起与方多病一起追着案子到处跑的那段日子,话音里不自觉带上了笑意,“我当时自知命不久矣,又见小宝心志坚定、天资聪颖、勤奋用功,有心践行初见时定下的师徒之约,便将自己生平所创的一套心法和行走江湖的一些见识经验传给了他。后来,单孤刀原形毕露,不仅危害武林,还意图颠覆国祚,我和小宝共诸位英雄豪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阻止。那时我已命悬一线,离死不过只差一步,是小宝拼尽全力把我从死地带回了人世。”

香烟在这方狭小的室内缭绕不去,李莲花逐渐沉入了如梦似幻的追忆之中,他盯着残香上的火光,终于对着这缕缥缈难寻的芳魂将压在心底许久的心事娓娓道来:“小宝为我付出良多,我纵为铁石心肠,也难不为所动。只是我明知自己与他有师徒名实,却仍对他……对他心怀妄念。此举罔顾人伦,其心可诛其行可鄙,我在这里先行向您谢罪。”

李莲花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人极轻地叹了一句:“李先生,打扰了。我可以进来吗?”

李莲花像是陡然从梦中惊醒,他有些惊诧地抬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站在外面的是何晓惠。

“……何堂主哪里的话。是我擅闯何晓兰女侠的房间,该向您赔个不是。”

何晓惠摇摇头,她走进房间,在李莲花身侧站定,注视着画像上定格于大好年华的妹妹。这个爽朗干练的女子难得露出这样哀愁的眼神:“李先生于我阖家有大恩,怎么自打进了这房间以来,却一直在道歉呢?”

“应该的。”李莲花低头,有些难为情地提了提嘴角,“无论是哪个身份,我都欠何二小姐一个道歉。”

“李先生,请恕我无礼。先前李先生说给舍妹的话,我也听到了。”何堂主看着这个微微垂着头似乎在等待挨训的年轻人,眼神里有些许无奈,“我听离儿说你打听了晓兰的住处,便知你应该是想来祭拜。正好我也想找机会和李先生谈一谈,没想到正碰上李先生在同晓兰说话。”

“李先生是欺负舍妹去得早,在泉下什么都不知道么?付出了什么只字不提,却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叫不知内情的人听了去,恐怕还当真以为李先生是什么心怀叵测之徒。”

李莲花仍垂首低眉笑意清浅,不应声。

“单孤刀辜负晓兰之事,原也同李先生没什么关系。更不用说,李先生自己也因单孤刀的野心横遭无妄之灾。”何晓惠想起了往事,声音中难免掺进了一丝哽咽,但她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至于小宝……你宁愿向晓兰请罪,都不愿到此为止?”

李莲花仍旧沉默,只是那本就浅淡的笑意渐渐淡去,消失不见。

就在何晓惠怀疑是不是自己话说得重了,正打算开口找补的时候,李莲花回答:“是,我不愿。”

他终于肯抬起头,眼神诚恳却决然:“李某半生漂泊,身无长物,幸得苍天垂怜,剩下这半条命来。令公子待我以诚,我以诚待之犹恐不能报,只能将剩下的这半条命托付给他。只要他一日不弃,我便一日不离。”

“若我与他爹反对呢?”

“父母深恩,不能辜负,李某必不敢为一己私欲令方多病同您二位生出嫌隙。只是您也知道,方多病性子倔,主意也大,他若是愿意安于二位给他安排的前程,此时可能已经贵为当朝驸马了。”

“他听不听我们的话其实不重要……只是人生本就多歧路,做父母的总有私心,想着能让儿女少走点弯路,最好一生顺遂通达。”何晓惠摇摇头,似是为方多病的固执头疼不已,但她望向何晓兰画像的时候,眼里又不觉湿润起来,“可是,父母虽有心护佑,但到了最后,人生路总归得自己走。谁不是孤身一人来这世上走一遭呢?”

李莲花看到这位人前一贯飒爽豪迈的铁娘子红了眼眶,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他摸了摸袖管,想起自己并没有随身带着干净的帕子,只好作罢:“何堂主……”

“运气好的,遇上知心人,并肩携手把臂同游,在这红尘路上相伴一程;运气不好的,遇上负心薄幸之辈,伤心事小,最可恨是丢了性命都换不来半点真心。”何晓惠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纸上故去亲人的眉眼,“从小宝小时候开始,外面的人都说他与我和他爹不像,怕是与我们不亲。他们都不知道,小宝像极了这傻丫头。长得像就算了,连性子也跟着随过去。我们担心他重蹈覆辙,从小就严防死守,不让他出去闯荡江湖,谁承想,他竟然还是沿着晓兰走过的路走到了今天,这都不由得我们不信命了。”

李莲花作为让方多病重蹈何晓兰覆辙的罪魁祸首,指节心虚地蹭了蹭鼻梁,并不敢插话。

“我只盼着他的运气比他娘好。”何晓惠转头看向李莲花,眼角仍微红,却目光灼灼,“李先生,我们若是放手让他去,他可会后悔?”

李莲花听出来,这位母亲是在为自己爱子的终身幸福叩问他的真心。这份信任来得比他想象得轻易太多,这反而让他生出些惶恐。这个时候,所有顾虑都已成过眼云烟,再无法困扰他分毫。他对着何晓惠作揖为礼,躬身答道:“李某定不会让他所托非人。”

何晓惠注视着眼前这个向她施礼的年轻人。

要不是大难临头时他的真实身份被揭破,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会和传闻中那位英年早逝的武林传奇是同一人。那传闻中曾立于武林之巅、狂妄到敢在四顾门令牌上写下“赐生则生赐死则死”这等狂言的桀骜少年郎,也不知道在这尘世漫游中有过什么际遇,被打磨成了如今这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但她知道,那温和斯文的皮相下仍支着一根顶天立地的脊梁。这根傲骨让他无论在谁面前都从容有度不卑不亢,让他被命运反复磋磨也不曾放任自己一蹶不振,让他不顾自己命悬一线也要出手制止单孤刀的阴谋。

而今英雄垂首、剑仙低眉,不因傲骨折、意气尽,只为安她的心换她一个首肯。

这样一个人,能为她儿子做到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了。

“李先生快请起。”何晓惠扶起李莲花,她郑重其事地凝望着眼前人,一字一句地叮嘱,“以往我家小宝多得李先生照拂,我们对李先生本就感佩之至。从今以后,我们就替晓兰做主,放手把小宝托付给李先生了,还望先生不要忘记今日所言。”

“定当不负所托。”

“李先生一诺千金,我们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肆——

 

方多病在前院迎来送往大半天,中途还要被他娘美其名曰“锻炼锻炼他”给一个人扔在宾朋满座的前厅,跟一众仅仅打了个照面的客人满脑子空白地谈笑风生。

他甚至不太记得他们姓什么,只能面带微笑地嗯嗯啊啊,随口附和几句“所言极是”。但方多病这两年在江湖中声望日隆,就算他想做一朵安静的壁花,也总有人变着法儿上来搭话,还要用那些被传得失真得近乎玄幻的江湖奇闻来吹捧他。这就逼得方多病不得不开口辟谣,生怕今天这一场聚会散了,隔天就传出他三头六臂的新谣言。

人情往来总是麻烦事,方多病在外面自在惯了,撑了半天好不容易挨到午饭,才想开溜就又被他娘提溜回来,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他娘身边陪着那些与天机山庄有生意往来的贵客继续应酬。

不过既然何堂主和何二堂主都在,他的压力就小了不少。在何晓惠和何晓凤与饭桌上诸位贵客攀谈敬酒的时候,方多病一边压抑着大快朵颐的欲望一筷子一筷子矜持地挟菜,一边放空大脑想李莲花今天中午吃什么。

他走神走得正出神的时候被他娘一肘子怼在胳膊上,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回人家的敬酒。介于被打断的怨气,他借着袍袖的遮挡把酒杯一掀,举起空杯做出一饮而尽的模样。

他这小动作别人看不见,他娘看得见。何晓惠瞪了他一眼,被他甜甜一笑挡了回去。他凑到何晓惠近前小声问道:“方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传书回来说晚饭之前肯定能到,你操心个什么劲儿?”

“我不想喝了,娘。”方多病苦着脸,“我得留着我的酒量给今天晚上。”

“看把你出息的!”何晓惠一指头戳在他脑门儿上,“闯荡江湖闯出了个什么名堂?到现在连酒量都没练出来!”

“我是刑探又不是酒囊!破案需要的是脑子又不是酒量!”

“……顶嘴的本事见长。”何晓惠简直要拿白眼翻死这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哪有……”

何晓惠看这臭小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模样,只好安慰自己,反正以后有别人管,自己犯不上操这份闲心。

“下午就我去接我爹吧!”方多病锲而不舍地拉着何晓惠说悄悄话,试图躲掉下午的应酬,“那么久不见,老方一定想死我了!”

“……行行行,知道你待不住。去吧去吧!”

免了下半天的苦差事,方多病一下子不蔫了。为了早点从酒桌上下去,他甚至主动端起酒杯跟客人祝了一轮酒。

从酒桌上逃下来,他立刻回了自己的小院儿,果不其然,发现李莲花早就吃过了午饭。

“你也不等等我……”方多病没事儿找事儿,非得找个借口跟李莲花掰扯几句才开心。

“等你做什么。今天来了那么多客人,你要是不在家也就算了,既然在家,你堂堂少庄主不在席上作陪,中途退场算怎么回事?”

“陪他们有什么意思?有这时间不如拿来陪你。”

李莲花无奈地摇摇头:“方多病,你不是小孩子了。今天这种场合,你跟在你娘和二堂主身边多认识些人是对的,保不齐哪天在外面就有用得到的地方呢。”

方多病一脸郁闷:“你说话怎么跟我娘似的?说是不把我当小孩子,又时刻不忘说教我。”

“哦,那你也要多担待些。”李莲花似笑非笑看着他,“何堂主管不了你一辈子,我可是要管你一辈子的。”

“你要替我娘管我一辈子啊,李小花?”方多病琢磨出了李莲花的言外之意,心跳不禁漏了一拍,“你经过我娘同意了吗?”

“何堂主姑且也算是同意了吧。”李莲花借着给自己倒水的动作避开方多病那热烈得近乎放光的眼神,“你现在后悔还不晚。”

“我后悔什么啊?”方多病简直乐不可支,“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搞定我娘的!她看你可顺眼了。我娘没意见就是我家里人都没意见了。从今以后,你进出天机山庄就跟进出云居阁一样,再没什么不方便了。”

“是吗。我是什么人,竟然能有如此殊荣?”

方多病难得反应快一回,听出这人是想听他亲口说点好听的,但他偏不愿让这老狐狸得意,便冲这老狐狸露出一副灿烂笑容:“当然是……我族兄方若森了!亲戚间走动方便得很,每次来时递张拜帖就可以了。”

“……”李莲花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他挑高了眉梢点点头,“行,我记下了。下次上门一定记得递拜帖,多谢李少侠提点。”

“我怎么就成李少侠了?!”方多病不干,要跟李莲花理论,“我那是一次性的假身份,案子结束就作废了!”

“我也没说是‘李多金’啊。”李莲花端着茶杯,施施然的模样,“‘这个兄弟要是能起死回生,我跟他姓!’这话是谁说的来着?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要不你帮我回忆回忆?”

方多病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几年前的口无遮拦到了今天还能被人翻旧账,不由哑然。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拼命抗拒道:“妙手空空又没真死!”

“可你并没有识破。就你的这句赌咒发誓来说,我只要做到让他活过来就行——如你所见,他活了。”李莲花老神在在地啜饮杯中的茶水,“当然,刑探大人要是出尔反尔,我也没什么办法不是?”

“你、你……”方多病在李莲花面前从来记吃不记打,所以只能一再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你这滑头老狐狸!”

“又比如,有人曾经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再理你我就是狗’“谁信你谁有病”——综上所述,你可选的名字包括‘李小狗’和‘李多病’。来,选一个吧。”

方多病被李莲花惟妙惟肖的模仿气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在外人面前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口才全喂了狐狸精。

“李莲花!”

“你必然是不叫李莲花的。”李莲花笑得越发开心,“或者现在想想,‘李多金’也是个不错的名字?”

方多病一怒之下拔腿就走,只丢下怒气冲冲的一句:“做梦去吧!”

李莲花终于在他背后笑出了声。

方多病被气走好一会儿,另外一个人从院子外走进来。李莲花定睛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展云飞。

“李兄,许久不见了。”展云飞看到坐在方多病房间里的李莲花一点都不吃惊,他只是打量了起身迎接他的李莲花一会儿,对李莲花微微一笑,“你气色看起来不错。这一身白衣,看着人也年轻不少。”

展云飞是个直接又寡言的人,所以李莲花跟展云飞在一处的时候一贯不太讲究虚礼。他没敷衍展云飞些无意义的寒暄,只给展云飞指了座位:“坐。喝茶么?”

展云飞也不客气地坐下了:“要一杯。”

李莲花看见展云飞放在桌上的剑,是上次分别之前自己所赠的那一把,他眼中不自觉地露出欣慰的神色:“这剑还好用吗?”

“你从不用拿不出手的东西送人,这剑怎会不好用?”展云飞接过茶杯,“倒是你,手边可有使得顺手的剑?”

“……暂时没有。”李莲花猜展云飞可能问的是少师剑,他不欲多言,“你是要同我切磋吗?”

“正有此意。不过我此番来这里是有正事,稍后还需回去复命,切磋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来这儿有事……是找方多病有事?”

“正是。”

“人刚被我气走了。”李莲花想起刚才的事情,忍不住又露出笑容,“你来的时候没碰上他?”

“没碰上。”展云飞有些疑惑,“方少侠怎么会被你气走?”

“年轻人是这样的,气性大。”

“方少侠待你与众不同,怎么会狠得下心与你置气?”

李莲花本来正好端端喝着茶,听到展云飞正直无比的疑问,却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很不对劲,疑惑之间竟然给自己呛了个大的,好悬没把茶水喷出来。

“咳、咳咳,云飞兄,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你竟不知?”展云飞的疑惑比他更甚,“他没跟你说为何要请你今夜赴宴吗?”

不,我知道。李莲花在心里默默回答,我只是不知道你居然能这么八卦。

展云飞见李莲花沉默不语,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斟酌着开口:“早两年你刚失去音讯那会儿,方少侠发动了各路关系追寻你的下落,后来入了云隐山,想必应该是从那时起就寻到了你。当初少师被断,也是方少侠敛了残剑碎片,送到铁甲门施文绝施兄处,托他重铸少师。这两年他离家在外,连年节也回来得不多,估计是为了陪伴在你身侧……李兄,方少侠他,确实对你用心至深。”

“唉,云飞兄,这才多久没见,你居然就转性了。”李莲花有些狼狈地用拇指揩去了唇边的水渍,“莫不是你还记着当初我撮合你跟二堂主,如今是想要投桃报李?”

“你觉得是就是。”展云飞居然不否认,“说起二堂主,我与她的婚期定在下月初一,你要不要留下来喝杯喜酒?”

“我说云飞兄怎么有这等闲情逸致,原是自己好事将近,要将心比心,玉成天下其他有情人啊。”

“所以你会留下吗?”

“留,怎么不留呢?”李莲花给自己续上了茶,故作夸张地感叹,“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你的面子不够大,方多病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怎么说?”

“二堂主的婚礼方多病不可能不出席。方多病在,我便不能不在。”

“……”展云飞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原来是我多事了。”

“嗯,倒也没有。由方多病之外的人来告诉我他为我做过些什么,我还是很想多听听的。比如,你今天来找方多病是有什么事?与我有关吗?”

“与你有关。”展云飞点头,“但具体是什么事我不能透露,因为我不想做那不识趣的人。”

“云飞兄,这么见外的吗?”

展云飞抿嘴一笑:“李兄,不用激我。想知道你大可以直接问方少侠,就算你不问,他也定会忍不住跟你说。”

“你倒是很了解他的脾气。”

展云飞盯着眼前的茶壶出神,看表情明显是在想着什么人:“我与方少侠相处的时间不多,不算太了解他的脾性。我只是很能体会他的心情而已。”

“看你这副样子我就放心了。我还曾经担心,我推你那一把是不是多管闲事。现在看来,这应当是桩好姻缘。”

展云飞望向李莲花,眼神诚挚:“你们这样也很好。”

“那就同喜。”李莲花端起茶杯,跟展云飞的杯子一碰,“我没带酒,想必今晚是不缺酒的,到时再共图一醉。”

“你没带,我却带了。今晚在席上,够所有人分一杯。”展云飞跟他碰杯,以茶代酒,“同喜。”


—TBC—



下章节预告:家宴

家宴座次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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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见父母的一些缺德没品脑洞,纯属戏说,OOC十级预警,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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